沧海一笑

现在不认识,早晚有一天得认识,着什么急呀。
在线发颠,文盲史盲,关注会被污染。

#极东 #燕樱


她感到腹部越来越沉了。


喵。

女人提着泔水桶从后门走出。月光洒在她身上,斜地的阴影里钻出一只小猫,锃亮的眼睛,除了鼻下有一圈白色,其余都是漆黑的毛发——“乌云踏雪”,她说,

“但是你没有尾巴。”

猫叫了一声,尾尖抖了抖,因为没有实体所以也无法判断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

“想过来坐坐么?”

女人向她招招手,

那就来吧。



樱始终无法忘记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那时女人举着一支烟斗从后门走出,在清冷的月光中风华绝代。那时她还是一只小猫,爱跑爱跳,像个正常的小姑娘般无忧无虑。女人有时拿根拂尘和她玩,有时是毛线团子,还有时是一本书。小樱不懂书,于是总将一页页纸撕得稀烂,除非是女人正在读的时候。她喜欢女人读书的声音,以至于从破碎的字纸间拼凑出容颜却换上了自己的骨骼。后来书帮了其他大忙,那都是后话了。

女人一字一句地读给她听,她窝在女人膝上,少女时代便是这么惬意,除了猫科动物偶尔一时顽皮想抓花女人的脸,或是血液中的基因驱使她想对无意识露出的脖颈下手外基本相安无事。小樱叹于女人脖颈线条的美感,青丝挽起更婀娜多姿——常被母亲背在身后的孩子长大后最爱的也是女性的颈。樱的脖子偏短所以可爱,但不会拥有那种线条,羡慕不免效颦,总是没有那种味道。

女人不是每天都来,但书就放在那里。小樱闲时就来翻翻看看,在上面落下梅花似的爪印,嘿嘿——还是稍微有点像牡丹的吧……那时她这么觉得。有点儿像牡丹,要么像牡丹,最终取代牡丹,她一直是这么想的。

起初她还有个名字叫“小玉”,但流浪以后渐渐忘却——而且这种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小樱,吃饭咯——”

天地巨变后女人的日子开始愈发难过起来。此时猫从斜地里优雅缓慢地钻出——不是对食物没兴趣或是没有饿的感觉,只是樱的行动越来越不便,她能感到腹部一天比一天沉——就要拖到地上了啊,她想,怎么办,真是讨厌啊,那样就不好看不干净,有辱猫体呢。

“你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女人打开自己的饭盒,看得出她容颜憔悴,实则并不关心,

“我所有的也只有这些咯……也没办法啊,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嘛。”

不是。

她喵了一声。

虽然以前樱曾因女人喂她残炙而拒绝过,后来女人才将不被允许的珍馐带过来,然而来时还是说,

“呐,这个食盒破了一点,不能要咯。”

月光中她将食物放在地下,

“所以有没有需要的呢,自己决定吧。”

但现在不是这个情况——她虽然也吃了不少苦头,总算从暗中爬了起来,渐渐撑出一席之地……猫慢慢挪过来,围着食物转了几圈,光落在她身上,显得腹部越发膨大。

“嗯,还行。”

今天女人根本没注意到似的,

“和以前是不能比……喂,你去哪啊?”

您看看吧。

漆黑的影子头也不回,

您看看吧……我可是要二十四小时营业呢,机会难得。有了宝宝,不得不为自己打算啊。

虽然对方听不懂,但她还是固执地叫着,边叫边往后退,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急什么!最近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你还想饿着肚子,再悲惨一点么?”

雌性怀孕后特有的机警呢——她望着走来的女人抖了抖尾巴,还是不能说明任何意思。她只能喵喵叫着,仿佛一种诅咒,永远说不出真心话,然而错过今天,很长一段时间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您还不知道么?望着挪到面前的食盒她想,还不明白么,我现在可比您的状况好多啦……还是您依旧沉浸在过去的美梦中无法醒来?

猫又叫了两声仿佛惋惜,舒展着身体。未开化以前她也曾活蹦乱跳地满地打滚,现在忽然引以为耻,姿态也端庄起来了,生怕别人将以前的事引以为笑料,或是将她和落魄的人再度联系在一起。樱感到奇怪,发身使她不舒服,成天被戳来戳去地很是痛苦,此后也是,每日像球一般在地上挪动着肚皮,反观女人却日渐消瘦了。

“你不吃饭,也想要长大么?”

女人被她引到阴影里,坐在旁边,却伸出脚去晾在月光下,小脚跑不快,所以为时代抛弃了。

“快点啦!就你这五短身材,也想引人发狂呢。诺,吃不吃粽子?”

这句话忽然让猫痴起来。

“我的小女孩长大啦。”

女人仿佛还是不知觉似的。

喵。

遗憾之意,樱是说,

我早已长大,只是您不承认罢啦。

月色……真美啊。



她最后一次见到女人,还是在那个廊下。女人出现了,但是没有带上食物。粮价飞涨,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猫也一样。

怎么啦,小樱。

她只记得女人月色般的嘴唇一开一阖的,虽然瘦了下去,身上依旧散发着新鲜的味道……反观她越来越大,肚子都要挤压心脏——就快把身体撑开了。为了养活这东西,她感觉自己现在什么都吃得下。

您对我好么?

女人还在说她自己的事,樱完全没听,爪却悄悄地抬了起来。

很好,那便变成我的一部分吧。

趁着女人转身露出脖颈的空隙,她露出了月色下的那一抹寒光。



樱在消毒水的气味中睁开眼睛。

点滴,跪在身旁的护士还有门外忙忙碌碌奔走相告的下属——“大家长醒啦!”吵吵嚷嚷的让她有些头胀,门内却寂静无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她转头问旁边战战兢兢的人,

“怎么回事。”

“回,回禀大家长,自玉音放送以后…您已经昏迷五天了。”

啊,是吗。

床上的人皱了皱眉,下属立即叠上枕头让她靠回去。

看来是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呢。

“敌方的将领有没有见到?”

“签完字以后,就回去了。”

“是么……”

她阖上眼,

还是一点注意都吸引不到呢……也罢,以后都不可能再见了吧。也好。

结束这无聊的幻想吧。

女孩抚摸着平坦的腹部。

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怀孕的母猫么……她自嘲地笑笑,可是自己为了证明决心将碎片刺入了输卵管,还怎么可能拥有子嗣——

那膨胀的腹部里究竟是什么呢?

“门外有人么?”

“有的。”下属低头道,面色灰暗。

“琼斯阁下一直在等您醒来,要求您醒来以后立即通知,不得有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是么。”

她望着窗外枯枝上的鸟,眼底也是灰暗,

“时候未到么……快了。扶我起来吧。”

“是。”

镜中的病容令她要强行将自己变回期望的样子。角落的一丝裂缝却割裂了整个镜面,仿佛一朵盛开的牡丹完好如初,如同当年。窗外的落梅落在笔端,女孩的手抖了一下,划过一道惊悚的弧线。

连梦都做不好呢……

她拾起眉笔时,门开了。



评论(9)

热度(18)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