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一笑

现在不认识,早晚有一天得认识,着什么急呀。
在线发颠,文盲史盲,关注会被污染。

【极东】往事

#AU

#与真实的国家历史无关。



浮浮沉沉往事浮上来。



“小二,来两斤酒!”


路边。茶棚。

竹叶青翠欲滴,靠近林边的一个角落,小二呈上两壶黄酒,道“爷慢用”,转身便去招呼其他食客了。笠客坐在较为偏远的位置,背靠树篱,不竖起耳朵会听不到旁人讲话。

“可否请在下共饮一席?”

有人在旁的长凳上坐下。一个极清俊的小哥,素衣素袍,留着极为罕见的发式。行人匆匆又蒙着细雨,树影遮挡几乎没人看见他。斗笠没理他,自顾斟酒,被一只消瘦苍白的手拦住了,“您做不惯这些粗活,还是在下来吧。”

“你?”

那个人抬起斗笠道,微雨迷蒙。

“阁下就做得惯了?”



王耀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

这个地方离海不远了,滚滚浪潮如雷贯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只是在这时偶尔路过,并非什么故意,倏而忆起才知又到了这个时节。横竖他办完了无事可做,所以来此沽两斤酒喝,不想遇到了故人。

反正已经无所谓了。

异日重逢,物是人非。

“您忘了吗,多年以前在下也是如此敬您一席的。”

旁人轻飘飘放下酒壶道,

“那还是我拜师学艺的时候。”

“哼。拜师学艺。”

“一日为师的道理也无需在下重复了。总之桃李不言,径自成蹊,耀君高门满天下,多一个少一个只怕不妨的。”

“你还当我是你老师?”

“怎么不是呢……”

男孩颔首道,漆黑的眉目低垂,

“这杯当我敬您的。”

“不敢!”

王耀举起自己的酒泼在了地上。



“多日不见,您别来无恙?”

“好得很。你要是不出现,那就更好了。”

对方笑了笑,笑容在雨雾中也很模糊,长长的刘海遮住了那张脸上的光晕,看起来惨白一片。王耀仍旧喝自己的酒,桌上小菜动也没动。

“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出来的……”

“那还跑出来做什么?白折腾。”

“必定是为了重要的理由啊。”

他见对方摩挲着指尖说,

“不然您又是为何而来呢?”

我么……

“你倒问起来了。”

故意的么——一阵急火攻心,王耀咳了起来。旁人始终漠然以对,方才的关切神情一扫而空,对了,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原该是这样的,刚刚的平近温和不过是假象。

“旧病未愈么?”

旁人冷笑道,

“可惜在下也没有解药啦……是我下手轻了,不然耀君也该来陪我了呢。”

“你还怕没人陪你下去么?那地方腌臜去处。我不去。”

笠客直起身来,向后靠倒,

“不过我同意你应该下死手,这样你会发现即使不留情面你也未必奈何得了我,那时也心服口服……今天这个局面不是你一手造成的么?心有不甘这才回来了?”

“说的也是,妇人之仁呢。饶是您这么强悍也着了道儿了。”

“天行有常,我着道便给了你出手的机会?”

“璞玉浑金只为强者拥有,在下只恨先下手的不是我。”

“笑话!”

王耀一拍而起,怒发冲冠,

“你的意思莫不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强词夺理!大杀四方便是为民福祉了?”

“为了更远大更辉煌的未来,这种做法并非不可取。”对方凛然道,

“当然您是不会明白的。”

“是,我不明白,简直无稽之谈。”王耀咬牙,“你都不知自己站在累累白骨上吗?”

“崇高的事业都伴随着牺牲!”

“放屁!我辈从不为一己私欲南征北战!看来入门时我教你看的书,统统是喂狗!”

对方沉默,而后惨然失笑,

“是了,是了,您又来教训我了,而且一定会这么说的……可是我破门出教的那一刹那,就已经不是您的门徒了——其实我未曾想过当您的学生,在下之所想,一直都是如何与您平起平坐。”

沉默。王耀不由得紧握竹筷指节打颤,如今这在他听来还是大逆不道的话,可是学生超过老师又有什么奇怪?江山代有才人出。是啊,他也早就看出来了——当他还是个孩子时王耀就可望见此儿将来野心不小,不过平常都在谦卑恭顺的姿态中掩过去了。但一个一直生活在阴影中的人上了位,很大可能不会对周围人好的。他极力避免这一点,授之以侠义仁爱,终于也未能幸免,不知承着教诲的字纸遗散在哪一个时空,总归没能传达到需要的人身边。

“这些也不必再讲了。”他低声道,

“这么多年……你可曾悔过了?”

“您也不必自扰,在下说过破门出教的那一瞬间就已与您了无关系了。”

对方抿唇含笑,微露森森白牙,

“后来您再找到我,不是求我给您解药,也不是跪地求授您缓解之法,而是质问我知不知道下属在外做了什么事。虽然不知您是怎么挺过来的,不过真是了不起啊耀君,不愧是您呢……呵。身为一军之长,我怎么会不知道那帮蠢货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您的问法还真是天真啊。”

“既然知道,还放任如此禽兽之举?!”

他平淡的态度彻底激怒了王耀,额上青筋暴跳,好似龙揭了逆鳞,

“血流成河,哭声震天,所见之处无不满目疮痍!你的内心就没有一丝震动吗?你——”

“我在您心中既无药可救,自然没有这些东西。您还记得找到我时将我毫不留情地揍了一顿么?我正在气势全盛的时候,居然还是打不过病弱残喘的您,心也不禁跌倒了谷底……我口吐血沫,翻滚着说‘这是战争,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您也是如此气急,不,是比这更加生气,怒吼道‘你看清这是什么地方再说话!容你撒野?滚!’我记得那日您是拿的柳条吧,不是刀枪也不是火炮,按照以前的门规,学生犯了错老师便会用柳条抽打他们的掌心,以前也没少被您打过呢……那日一见,想来也真是没有长进啊。还在等我回心转意么……”

“后来你为何在烟枪中塞进了解药?”

王耀略过他直直问进去。

“原来您一直关心的是这个。”

对方哑然失笑,

“也是呢,看您的样子再也用不上那个了。若是您会怎么解释这件事呢?良心发现的上将勘查了下属的罪行,惩处他们后将鸦片解药封入敌方烟斗中以祈求宽恕?嗯,是您的话会这样解释么?”

“我不知道。”

王耀沉声道,凝视他眼角抽动,

“我不知道,我从来不了解你的想法……我也不想了解。”

“是啦,您就是这样一个高傲的人啊……不过在下可以告诉您,解药是我放进去的,别无目的。”

“是么?”

是么?他看了看对方,看来他尚存一丝怜悯之心——不过只对他一个人罢了,又有什么用?

“我说过的吧,弱者没有活下去的理由。时至今日我的想法也没有变过,您所看见的不过是假象罢了。”

“黎民苍生,在你眼中真的贱如蝼蚁,一点都不重要?”

“事到如今,为何还要重复当日的话呢?”

对方垂首道,

“反正您心间早已有答案。喝完这杯我们也就此别过吧……告辞。”

一阵风过,人影也倏而不见了。



王耀将一杯酒水洒在地上。

“你倒还记得今天来看我……”

他揉了揉太阳穴,

“什么日子啊。”

不对——

你怎么会来看我呢。

当日你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在你的陛下面前切腹自尽,血流满了台阶……我什么都没看到,来不及拍手称快一报雪耻,你就这么逝去了。

最后也没能救得了你啊。虽然你早已不再将我看作老师了。

那时的师长,应当也是我自诩的,自欺欺人吧。

……说笑了。

到底是谁有答案啊。

这杯酒还你,从此以后天各一方,山水永不复见。

“店家,结账了!”

他将几纹铜钱排在桌上,于时一阵风过,篱边秋菊洗净铅华如细水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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